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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偷得浮生半日闲,泡一杯好茶,悠闲地坐在阳台上秋日的暖阳里,静静地咀嚼往事。不经意间,一个叫福田的小伙子,从记忆的古井里浮现出来,越来越清晰,牢牢地盘踞在我脑海里,久久挥之不去。拂去二十多年岁月的烟尘,我吃惊地发现,那个小伙子竟然是我幼年时期最特殊,最重要的一位朋友。

  

  我的童年座标,位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北方平原一个普通的小村里。那是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。打我记事起,就和父母生活在那里。父亲是被打倒以后,下放在那里改造的,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。

  

  一天中午,村里来了一帮玩杂耍的。那时,我们还不知道世界上有电视机这种东西。偏居一隅的乡人,一年到头基本上没什么娱乐,偶而碰上一次玩杂耍的,自然成为村里一项极轰动的事情。锣声一响,人们马上聚拢过来,围得里三层外三层,水泄不通。那年我大概六、七岁,去晚了一步,生产队的打麦场上已生长出一片人的森林。我伸着脑袋,像一头小猪,从大人的腿缝里往里拱。大人不耐烦,一巴掌将我拨拉到一边。我踅摸了几圈,也没能钻进去。里面锣鼓喧天,人们不时爆发出阵阵大笑。我在人墙外急得掉泪猴。

  

  这时,一双有力的大手掐住我的腰,将我高高地举起,骑在那人的脖子上。我顾不上看清是谁,目光就被人群中央一只身穿红马甲的小猴吸引过去。直到一个小时后(也许是两个小时),表演结束,我才发现骑在我身下的那个人是福田。

  

  福田当时十七、八岁,瘦而高。他爷爷早年是那一带有名的地主,成份不好,爹妈在历次批斗中,已变得疯疯颠颠,自顾不暇,所以福田虽有父母,却形同虚设,基本和孤儿差不多。他没有念过书,平时睡在生产队的马厩里,在村里各家各户轮流着吃派饭。他是村里最没地位的人,任何人都可以叱骂他,对他呼来喝去。小孩子经常往他身上投石块。他没有朋友,眼睛里常常流露着胆怯的,准备随时逃往一边的神色。

  

  我从福田身上出溜下来,跑回家,拿了一块烤红薯给他。福田高兴得不知怎么好,眼睛里充满快活和感激。他经常吃不饱,三口两口就将那块红薯送下肚。

  

  由于我家是外来户,又是被监管对象,所以也没有小伙伴和我玩,在村里,我比福田的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。就从这一天起,福田做了我最忠实的朋友。我们相差十岁,却亲密无间,在一块玩得很开心。他在外边捡到个铁哨子、玻璃球什么的,都要送到我家来。有时候,我提个稍重一点的东西在路上走,他看见了,也要抢过去帮我拿。

  

  有一年夏天,我在村后的河沟旁放羊。同村一个叫金宝的,硬说我的羊啃了他家自留地的豆子,按住我就打。金宝比我大得多,我哪里是他的对手,被压在身下不能动弹。我拼命大声叫喊。此时,福田正在附近给生产队薅草,听到我的呼救,从庄稼地里连窜带蹦地奔过来,一把将金宝从我的身上提开,拉起我,给我拍打身上的土。

  

  金宝飞快地跑回村。一会儿,他父亲就出现了。他父亲叫鲇鱼,是村里有名的无赖。鲇鱼恶狠狠地冲向福田,嘴里大骂着:“你这东西,真反了你了,吃我家的饭长大,连我的儿子都敢打!”劈头盖脸地打向福田。在瘦小的鲇鱼面前,福田竟畏缩着身子,不知躲闪和反抗,任凭拳头雨点般地落在身上,眼神里满是恐惧、委屈和无奈。我看到福田脸上流出了血,就急得大叫:“福田没有打金宝!”旁边几个小伙伴也跟着喊:“福田没有打金宝!”鲇鱼根本不屑理我们,照旧挥动拳头,累得额上淌汗。福田始终一动不动。金宝还在一边不住帮腔:“打死他!打死他!”我担心福田真的会被打死,就扑过去,挡在福田前面。鲇鱼正打得性起,一把将我推倒。我躺在地上大哭。这时,福田一改刚才的萎靡模样,变得象一头发怒的牯牛,横眉立目,只一拳就将鲇鱼放倒在地上。鲇鱼打了几个滚爬起来,看到福田凶神一般还要扑来,就掉转屁股,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。

  

  这也是我所见过的,福田唯一的一次打人。自此,再没有人敢欺负我,福田成了我的守护神。

  

  听母亲说,有一次我高烧,到大队部的卫生室去打吊针,福田也跟了去。他畏惧生人,不敢进屋,一直在霜雪满天的院子里站到半夜。

  

  几年后,父亲得到平反,我们举家又迁往城里。离开村子的时候,福田在送我们的马车后面,跟了很长一段路。他褴褛的衣衫随风飘舞,眼睛里蕴藏着孤寂的、忧伤的、迷惘的光。我当时快乐得象只小鸟,嘴里乱唱一气,根本无暇顾及福田,他什么时候从我身边消失的,都不知道。我居住的小城,距原来的村子将近千里之遥,返城后,就断绝了和福田的任何联系。

  

  我陷入长久的回忆之中,捧着杯子忘了品茶。不知何时,眼角已有隐泪迷蒙。回忆蛰疼了我的心。一个念头如气球般从心底飘上来,这个春节,无论如何,我也要到父亲当年下放的村子去看看,看看我的福田大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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