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涛是一家国营汽车厂的车间技术工程师,能力出众,每隔几个月都能为车间研究出新技术,替厂里赚了不少钱,是厂内声名赫赫的青年才干。再加上他一表人才,风度翩翩,为人豪爽,在厂里人缘很好,也常常博得不少年轻女工的青睐。
尽管张涛周围有不少漂亮姑娘,但大伙儿都说张涛是个专一的小伙,心里只有女友何静一人。何静是一名电信部门的营销员,落落大方,就和张涛住在同一单元区内。每天,她和张涛不管谁先下班,总要等到对方,手挽手一块回家。张涛何静,郎才女貌,二人世界别提多甜蜜了。
这一天,何静下班后,像往常一样给张涛打了个电话,在张涛工作的汽车厂外等他。不久,张涛斜挎着公文包出来了。何静刚想上去甜甜地问候一声,却看到张涛身后还有一位女子,跟张涛说说笑笑的。何静只好朝张涛挥了挥手。张涛走到何静跟前,介绍道:“这位是车间新来的实习技术员;李依,这位是我的女朋友,何静。”何静对李依笑了笑,以示友好。张涛对何静说:“小静,她为了工作恰好搬到我家对面,以后我们下班就一块走吧。”何静听了心里老不是滋味:这怎么行,以后我们的二人世界岂不是被破坏了?张涛啊张涛,你还真是一副热心肠……但何静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,她看了看李依脸上同样善意的微笑,还是大方地说:“没问题呀,多个人多个伴嘛!”此后,每至下班,三个人便一块回家。虽然三个人每天都是说说笑笑,但不知为什么,何静心里总有一股似有若无的不安。
事有不巧,没过几天,何静就接到上司的调派,要到外地学习整整一个月的。何静心里是极不情愿的,她不想和张涛分开那么长一段时间,但她又不想为此怠慢了工作,只好乖乖从命。临走那天,张涛送她到飞机场,她对张涛说:“这一个月内,要经常打电话给我,报告你的情况哦!”张涛幽默地说:“就算我被抢得身无分文啊,我也要借钱来打电话。”
在离开的前半个月里,何静每夜都能听到张涛温柔的声音,幸福极了。但在后半个月里,张涛的电话渐渐少了,有时甚至两三天都收不到来电。何静偶尔打给张涛,不是忙音,就是无人接听,甚至是关机。因此,何静心里慢慢地产生了怀疑:张涛这半个月都在干什么?难道他做出了对不起我的事?难道是他和李依……何静拼命告诉自己:“不会的,张涛只爱我一个人,他不会变心的。”
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月期满,何静迫不及待地赶了回来,向张涛厂里的工人们打听张涛一个月来的消息。工人们说,张涛半个月以来每晚都和李依工作到很晚才一块回家,至于他们忙些什么,张涛和李依对别人都闭口不谈。除此之外,何静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:什么李依像贤妻一样为张涛端茶倒水啊,什么张涛借口公事找李依出去啊之类的,搅得何静心里七上八下,坐立不安,心中的那份怀疑越来越重。当然,冷静沉稳的何静在张涛面前对这些事是只字不提,还是像往常一样地生活。自从回来后,何静感觉,在那条三个人走的路上,张涛和李依有谈不完的公事,说不完的话;倒是对她,只剩下那么三言两语敷衍着。
这天夜里,三人仍旧走在一同回家的路上。也许是聊到什么有趣的事,张涛呵呵大笑,竟无意中将手搭在李依的肩上。此举让何静心里酸醋翻滚,又不好发作,只好强忍着。走着走着,风越来越凉了,周围突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三人不禁警觉起来。忽然,眼前两道银晃晃的光闪烁着,两名男子手持匕首横在路中央。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,停住了脚步,何静和李依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,不知所措。不等他们反应过来,两名男子便迅速冲了上来,分别擒住了两名女子。
“何静!李依!”张涛叫了出来,正欲上前。
“别动!”高个男子用匕首抵着何静的脖子,“臭小子,你最好给老子安静点,要是惊动了别人,小心我让这两个妞没命!”两个女人的嘴都被歹徒死死捂住,无法出声,只能拼命挣扎着,脸上写满了恐惧。
张涛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,同歹徒周旋:“好好好,我不乱动,千万别伤害她们。你们究竟想干什么?要钱吗?”
“嘿嘿,我们哥俩的确是要钱,不过要的不是你的钱。”矮个男子说,“我们也不过是受人钱财替人消灾,你把你最近弄的那些个技术资料统统交出来,我们不会为难这两个人。”
“什么?技术资料?”张涛一惊,“不,这些资料都是厂里的财产,是国家机密,我不能给你们!”
“混账!”高个男子火了,“由不得你要不要!老子管他妈什么机密,你要是不利索点拿出来,老子就让你的女人变花猫!”说罢,他用刀背扫着何静光滑的脸颊。何静生生打了一个寒颤。
“住手!”张涛急忙喝住,脸色惨白,还挂着汗珠,“资料……资料在我家里,不在我身上……”
“那你就给老子回去拿!”高个男子吼道。
“慢!”矮个男子对高个男子说,“这小子不安分,万一就这么溜了,不但咱的钱泡汤,还白惹了一身麻烦……”他对张涛说:“小子,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,这两个女人你挑一个去拿资料,要是半个小时内没回来,你和剩下的那个就去见阎王!”
这下三人全呆住了。何静和李依心里清楚,谁能先离开,谁就先安全。先不说会不会把资料拿过来,离开就意味着死里逃生,而留下来的那个,无疑是最危险的,甚至随时会丧命。此刻,何静和李依都屏住呼吸,注视着张涛。这样的时刻,这样的情景,这样的抉择,对何静来说已经成了一个最准确的测验,对张涛真心的测验,对何静心中疑虑的答案,尽管这是个生死抉择。
张涛陷入了苦苦的挣扎中,双拳越握越紧以致青筋暴起,额头上的汗越冒越多。他挣扎的是什么?他考虑得是什么?难道何静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沦陷到需要考虑得地步吗?
“还不快挑!再磨蹭老子先结果一个!”高个男子说着将指着何静的刀子又抵近了一步,已经看到一条浅浅的压痕。
“别伤害她!我……我让她去拿……”张涛缓缓将颤抖着的手指向她——李依。
李依惊呆了。
而何静,此时脑中犹如晴天一个霹雳,崩碎了她所有的希望和幻想。她万万想不到,那些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;她万万想不到,张涛真的背叛了她和李依在一起;她万万想不到,她将疑虑深埋心中、得过且过的代价竟然是生命!昔日她和张涛的那些欢乐、浪漫、甜蜜,那些海誓山盟,已经在这一刻化为美丽的泡影,化为向她召唤的死神……何静只觉得眼前一黑,视线慢慢地模糊,顿时失去了知觉。
待到何静醒来时,她已经躺在医院洁白的病房内。何静的病床旁,何静和母亲轻轻叹息着。看到何静醒来,她马上摸着何静的额头问道:“静儿啊,你醒了啊,感觉怎么样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“我没事。妈,你怎么在这里?”
“静儿呀,你可真是吓死妈了。你知道吗,你都昏迷三天了啊!我前天接到你们领导的电话,说你让天杀的歹人绑架了,被警察送到医院后还一直昏迷不醒,我就马上赶过来了。静儿呦,你这三天可真把妈给急死了啊!”
“原来我昏迷了三天了……妈,让您操心了,我真不应该啊。”
“唉,傻丫头,你没事妈就放心了,天底下哪个当妈的不为孩子操心啊……”何母眼眶渐渐红了,“倒是张涛这孩子……”
“够了!”何静打断了话,“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。以后,您也别再提这个名字,这个人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!”说罢翻了个身,背过何母,委屈的眼泪偷偷流了下来。她清清楚楚地记得,那晚张涛选择了李依,选择了李依!她绝对不会原谅张涛,不会原谅!
何母还想说些什么,病房门便“咚咚”响了两声,近来一群人,手上提着水果,捧着花束。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穿西装的男子关切地询问了何静的身体状况,并向何静母女作了自我介绍。原来,这个人是张涛所在汽车厂的陈厂长,这群人都是张涛同一车间的工友。陈厂长将水果和花放在何静床头,面色凝重地对何静说:“张涛他……牺牲了……”
“什么?!”何静一下子坐了起来,“什么牺牲?!怎么回事?!”
此时何母已是泪流满面。
陈厂长声音微微发颤:“……那天,碰巧是我值班,李依匆匆跑回厂里,把事情都告诉了我。我们当即就报了警,和警察一起赶到现场……”
“后……后来呢……”何静的嘴唇开始打战。
“我们……我们赶到的时候,只看见张涛紧紧抱着昏迷中的你,但他的背部都是鲜红的血……当我们把你从他怀中抱出来时,他已经停止了呼吸……据歹徒交待,他们是受雇于一家私营汽车厂的老总,企图窃取我厂研究的新技术。他们放走李依后,见你晕倒,欲行不轨,和张涛打斗起来,张涛死死护住你,被歹徒捅了四刀,失血过多……”
脸上不满泪痕的何静拼命地摇头:“不,不会的,他怎么这么傻……他怎么会这么做,他……我出差时,他和李依出双入对,他不打电话给我,他……他最后选择的是李依,不是我啊!……”
“不,你错了!”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,是李依,“你误会张涛了,你一直误会他!……你出差后不久,车间主任就向张涛下达了研究新技术的任务,并要求我从旁协助。这段时间以来,张涛没日没夜地工作,为了查询各方面的资料,他的手机每天都打得没电,回到家中又是拼命地绘图、取材,根本没有一丝空闲。我承认,我喜欢张涛,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,很幸福,我每天和他在一起不仅是因为工作需要,也因为我想多帮他一些、多照顾他一些。但我很清楚,他一直把我当作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,他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人,他牵挂的只有你一个人,对我,只有感激。他说过,他一定会以感情以外的其他方式报答我。那天晚上,他将生存的机会给了我,但那只是对我的报答。而只有你,才是他愿意用整个生命去爱、去保护的人……”说罢,李依埋头啜泣。
站在何静面前的人慢慢散开,一个巨幅相框呈现在何静面前:那是张涛英俊潇洒的脸庞,挂着一个阳光爽朗的笑,双眼闪烁着智慧,洋溢着柔情。
何静缓缓下床,面无表情地跪在张涛像前,用手痴痴地抚摸着那张熟悉的脸,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:“张涛!——”